那毕竟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家,“陈小小”一路熟门熟路,利落地摸出钥匙开门。荒芜破败的小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,墙上霉菌斑驳墙皮脱落,空气中飞舞着厚重的灰尘,陈小小仿佛没有闻到腐朽的气息,径自在木桌旁坐下,从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了又掏,才摸出一盒皱巴巴的旧烟盒。

    “我跑了三个街区,才给你买到。”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喊话,神色间带着些许少年人的得意。

    可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,他猛地站起身将烟盒摔在地上,双脚不得章法地乱踩,将仅剩的几根烟草狠狠碾得稀巴烂。

    35岁的灵魂在一瞬间回到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,陈小小没有哭,恨意随着零碎的烟盒一并没落,镜头最后对准他佝偻的背影,缓缓将男人推移出旁观者的视线。

    末了,试镜棚里才响起一道道掌声。李瑞景最后对陈小小的处理,连一滴泪也没有,却同样能让人感受到灭顶的绝望。哭是不舍与留恋,而愤怒的情绪宣泄后,是与过去的彻底告别。他用少年人的方式,和年少时的爱恋做了割舍。然后让灵魂回到了中年人的躯壳里,继续过剩下的生活。

    黄池导演最后没有对李瑞景的表现作出过多评价,只说会交叉对比来看几个试镜者的表现,几天后再给他确切答复。

    这件事情做完,心里的石头也正式落了地。李瑞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拿下“陈小小”一角,但他确实已经竭尽全力。

    他走出试镜棚,周身像卸下了重担,有种说不出的舒坦。只不过舒坦没两秒,身体的不良反应便报复性的找上门。肚子的闷痛从上午起就没停过,刚才又经他这么大动静一摔,仿佛浑身上下没一块肉是好的。

    李瑞景立在原地忍了忍,一会儿觉得腹中闷痛减轻了,一会儿又觉察出一丝异样的坠痛。他头昏脑涨地打了辆车,想着先回家躺一躺,要实在还疼得厉害再上医院。

    微信里陈亦还是没有回复消息,李瑞景单手捂着肚子,另只手戳着屏幕慢腾腾打字,“试镜完成了,我觉得表现还不错,没给你丢脸。明天上午我直接去医院吗?”

    这次没等太久,陈亦回了句:十点钱秘书来接你。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李瑞景打完字,还没发出去,陈亦又大发慈悲的发来一句:今晚早点睡吧,明天挺遭罪的。

    于是李瑞景又把那句“好的”删了,他实在晕得厉害,七窍玲珑心也没法发挥出真正实力,只能勉强编辑了一句:那你要来陪我,我抱着你才不害怕。

    他还想再补充一个撒娇的表情包,陈亦竟然破天荒地弹了个语音过来。

    车子正驶入小区门口,李瑞景一面按了接听,一面招呼司机停下。那头陈亦带笑的声音传过来:“小东西表现得挺好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李瑞景下了车,方才行驶在路上还只是晕晕乎乎,这会儿双脚落了地,脑袋竟搅成了一锅浆糊。他张了张嘴,刚想说话就忍不住干呕起来。

    陈亦冷不丁给吓了一跳,他先是听见那头激烈的呕吐声,然后是啪嗒一声巨响,再打过去就没音讯了。不过不难猜到,大概是李瑞景正在吐没顾上手机,那破手机给摔一下就寿终正寝了。

    陈亦当即联系了钱秘书,叫他去看看李瑞景顺便买个新款手机。可犹豫了几个吐息,他又道,“算了,你买好手机直接来接我。”

    才一个周不见,他居然有点想那小东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