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良纪志>玄幻小说>流云逐日 > 开平之宴
    由此推想,十八年前进入药仙谷的那位妖道,恐怕也是凭这把流云剑,或者说是分水神针得以进入药仙谷大开杀戒,抢走神农鼎。飘渺海边风云变色,蔺星河仓皇之中却认出了这把取走他父亲性命的剑。当年那位入谷行凶的白衣道人究竟是谁,自然不言自明了。若真的是他,以他的能力给神针换个形貌,绝非难事。

    空旷的大殿中顿时响起几声冷笑,显得莫名森然。叶千愁收起笑声:“玄山君很会讲故事,可惜在下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萧历瑾见他镇定至此,有些暗暗佩服。

    他曾在开平城与永嘉侯赫因洛不期而遇,气氛还不大愉快。赫因洛身受重伤,刚刚捡回一条命,开平大捷后被悄悄送到那里休养。萧历瑾身负督战之职,刚夺下开平城,为和林城里的大司马阿尔斯兰稳定了后方,又开启了粮草供应的新通道,可谓功勋卓著。此时元州人无不对他顶礼膜拜,所到之处如神明降世万众来朝。什么神针不神针的,这时候也就成了一桩小事,毕竟眼前的成败关系到无数人的性命,许多家庭的存亡,比那什么虚无缥缈的神针可是重要得多。

    只有一个人不买这个账,那就是永嘉侯赫因洛。

    开平城重新平定下来,元州人在此地举办了一场庆功宴,作为督战的萧历瑾被邀为上宾出席。他本是不大愿意去的,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写给叶云徊的信毫无回音,这让他甚为担心疑虑。尤其是在听说了商州算学馆千里迢迢上昆仑求亲一事后,他惊讶之余极其不痛快,虽然云徊拒绝了殷可琛,但他仍然心中很不放心,恨不能马上去见她,把她带到自己身边,再也不让其他男人靠近她。岂料就在这个时候那日松举兵起事,他被皇帝紧急派往元州解困,务必要坚持到其他地方赶来的讨伐军到达。

    大概面对情敌,人的感觉总是格外敏锐,他一早看出来温平岚对云徊的心意。殷可琛回了商州,山高水远不足为惧,但温平岚却是常在昆仑的。送去的信没有回音,会不会是云徊已被他打动,不再理会他了?早知如此,在长安时就不应该让叶千愁将云徊带走,反正在药仙谷时早已担了夫妻的虚名,倒不如把它坐实了。现在两人隔山隔水,简直是夜长梦多。

    元州人很是重视这次庆功宴,抓紧时间在整个开平城里选了些家世良好又才貌俱佳的女子陪侍。物资不算丰足,也尽量呈上了美酒佳肴,又有舞乐助兴,那些连日鏖战的将领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,都十分尽兴。

    萧历瑾去得晚,不过没有人介意,反而认为这才是大家风范,大人物不都是最后出场的么。他一出现,在座众人都大为惊喜,为自己能有幸与玄山君共同列席而深感荣耀,接着一番或真心或假意的连连吹捧,萧历瑾谦虚一二,众星捧月般地入了席。

    甫一坐下,便有一位美娇娘过来盈盈下拜,眉目如画楚楚动人,起身打算为他斟酒布菜。

    还未待她靠近,北辰却拦道:“这位姑娘,不用麻烦了,玄山君这里有我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那美娇娘一愣,一脸惨白,美目中立刻蓄起一层泪珠,真真是我见犹怜。萧历瑾不为所动,一语不发,北辰又横在那里不让她有机会挨近,她咬唇思量片刻,只得含泪离去。

    席上众人见了此场景,倒也没有特别吃惊,毕竟玄山君一向名声在外,多少都有耳闻。只是他既为上宾,为尽地主之谊也为表敬意,元州人还是预先选了这位美貌女子去服侍,要不要就是他的事了。等那女子一下去,众人很快又投入到推杯换盏中,一片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这时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:“一直听闻玄山君不近女色,今日一见果真如此。若非在下亲眼见过玄山君身边有个女人,竟也要信了这件传闻。由此可见,传闻都是不大靠谱的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,语气含讥带讽,在一片和乐融融中尤显刺耳。众人都安静下来,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堂中跳舞的舞姬都愣在当场,一旁的乐师也都忘了继续演奏,气氛一时诡异无比。

    说话的正是永嘉侯赫因洛。他坐在一处不大引人注目的地方,眼底发青脸颊凹陷,嘴唇毫无血色,说话也中气不足,整个形容可谓十分憔悴。

    萧历瑾毫不意外,平静道:“没想到永嘉侯伤成这样,也要想法子出席庆功宴,真是鞠躬尽瘁,堪称世族模范。”

    其他人对了对眼神,觉得玄山君这话说得婉转了些,他们心里也在吃惊,以前竟不知永嘉侯是如此爱好声色之人,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来吃几杯酒。只是听他口气不善,似乎何时与玄山君结下了梁子。

    赫因洛脸色一白,看着萧历瑾咬牙恨道:“你!”举着的手指颤了颤,声音十分虚浮无力,“我来这地方,还不是为了见大名鼎鼎的玄山君一面!”

    说罢招了招手,立刻上来几人分立到他左右两边,齐齐伸手发力,将他的坐榻抬了起来。萧历瑾心中有些诧异,没想到这永嘉侯竟伤重至此,眼下却是不能行走的。他来得晚,没赶上开席的时候,因此并不清楚永嘉侯是被人抬来的。

    几人抬着坐榻走了几步,将怒目而视的赫因洛稳稳落在萧历瑾席前。北辰见赫因洛来势汹汹,立刻起身立于席前,将萧历瑾与眼前这群人隔开。赫因洛手下的人也不甘示弱,纷纷横眉竖目,一时间剑拔弩张,空气冷到极点。近旁的人都十分知趣,似有默契一般将自己的席位挪远了些,身子也往后退了退,生怕自己被波及。

    萧历瑾并不以为意,示意北辰退到一边,目光冷冷落在赫因洛身上,道:“不知侯爷有何见教?”